特稿丨中国VR初创企业的突围之路——影视篇

2018-07-24 16:00:28来源:87870


VR以沉浸感著称,用来讲故事再合适不过。从用“VR”这一概念给VC讲个故事,到用“VR”这一媒介给消费者讲故事,短短几年时间VR影视在已经在积累了足够多的量变,向着最终质变迈进。

从架一台全景相机拍一部全景视频,到彻底打破传统影视行业视听语言的涅槃重生。我们看到的是,随着VR影视行业的不断探索和发展,不同阶段始终有来自中国团队的身影没有掉队。

那么,经过几年时间酝酿后的VR影视,国内外开发团队是否还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国内开发团队的生存现状如何?接下来他们又将以什么样的姿态重新奔跑在赛道上?

为此,界线菌采访了Pinta、Sandman、魏唐、Jaunt等多家目前活跃在VR影视领域的团队。属于VR影视新的时代已经来临,赶在2018年年中这个时间节点,是时候对国产VR影视团队的现状做一波盘点了。

重生

6月26日晚上8点,青岛,砂之盒沉浸影像展游轮派对。上百位涉足VR影视的创作者彼此热切交谈,觥筹交错之间,每一次高脚杯之间的碰撞都带有艺术气息的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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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VR影视这一细分领域来说,这是国内乃至全球最纯粹、足以代表行业最高水准的一次盛会。在一众来自全球各地的优秀开发者团队当中,自然也有来自中国的面孔。这算是国内第二批入局VR影视的团队,2017年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首次新增了“VR电影竞赛单元”,火了四支来自中国的团队,这也是国产VR影视新起点。

《灵魂寄生》、《活到最后》、《都市怪谈》,曾经在国产VR圈子内最为出彩的几部影视作品如今早已不见踪影。就连最早一批入局的团队,也有不少在风口下最终销声匿迹。

对于想要涉足VR影视的公司来说,架一台全景相机就能拍一部作品已经成为旧时代。怎么让观众体验起来不晕,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讲故事,怎么为观众讲好一个故事,才能撑起VR影视美好的未来。

在这个方面,总有些国外团队快人一步。迄今为止仍被认为是最好的VR短片《Henry》,以及同样出彩的《Lost》、《Dear Angelica》,给了不少内容团队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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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用发展的眼光看看这个细分领域,新的可能性正在悄然酝酿,代表中国走向世界电影节的几支团队成了行业新的引领者,《拾梦老人》、《自游》、《窗》、《家在若兰寺》成了代表中国VR影视水准新的标签。

阿里出身的雷峥蒙最终厌倦了“做太大的事”,转身投入小而美的怀抱;在APEC负责科技圈市场战略与国际交流的楼彦昕,机缘巧合下“对这个媒介开始产生兴趣”;原米粒影业负责3D内容的核心成员邵晴,在朋友的介绍下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理由,同样的入口,在“为什么做这件事”上,界线菌拿到了几乎一致的答案——“看好这个全新的媒介,给观众讲故事这事我觉得我可以。”

取得的成绩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困境

“如果说最近几次大的浪潮,有哪一次中国不落后的话,VR算是一个。”曾经有人向界线菌表达了这一观点,这或许也是目前国产VR行业最普遍的观点——巨头忙着跑马圈地的今天,单纯以对VR的理解来看,国内外还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也只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4月份的北京国际电影节VR单元展映了8部作品,2018青岛国际VR影像周带来了近50部作品,基本所有作品都是在国际电影节崭露头角的顶尖内容,每一部作品都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但若从中挑选出一部最好、最能代表沉浸式体验的内容,对不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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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判标准的缺失是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本质则是以“VR”为核心的视听语言体系尚未形成。

从《工厂大门》、《火车进站》到《战舰波将金号》,再到后来的《阿凡达》,可以说电影史上每一次里程碑意义的技术革命,都意味着电影的视觉结构、表演风格、故事内容、工业体系、传达方式的巨大转变。但同样,也正是因为电影行业数百年的发展,才形成了现有完善的视听语言体系。在这一方面,VR影视没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继续向前,甚至相反,不少来自传统行业的“经验主义”制约了VR影视的想象力。

“不同类型的片子在某些小的地方会有所尝试,大家都在往不同方向摸索,但VR影视还没有形成非常系统化的语音逻辑。”

这是楼彦昕最终给出的答案。为了筹备这次影像周,楼彦昕几乎看遍了全球所有顶尖的VR影视作品,对于镜头、视线的管理,对视线调度、场景变化的处理等,至少从今年的作品中他看到了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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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的是,在这些“进步”的作品中有中国团队的身影。不幸的是,中国团队想借此和国外团队在同一起跑线上一争高下之间还隔着一道温饱线的距离。

“这个行业怎么了?”

从迎着风口振臂高挥入局,到途中黯然离场。这个行业给了太多惊喜也涌现出了太多惊吓,不少“先烈”的躯体和尚在匍匐前行的人齐声问出了这个问题。没有哪只团队在入场前会想到眼下的自己不是在追逐梦想而是苦于生计,但现实就是如此,活生生,血淋漓。整个国产VR大环境如此,VR影视这一细分领域更是变本加厉。

但不可否认的是,条条道路通罗马,有些人就出身在罗马。

邵晴至今还记着这样一段尴尬经历:某次论坛上,有人表示国内因为支持力度不够所以整体行业环境不如国外,也有国外小哥表示,正是因为开发环境过分优越,不少国外的开发团队完全不管不顾消费者的想法,创作内容只想讨好自己。

两相对比,相顾无言。

楼彦昕也向界线菌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在创作友好度方面,国内外环境简直天差地别,“国外优秀团队一旦决定做某件事情时,总会有不同类型的资金支持给到你,所以最终的作品水准不会太差。也有部分国外团队不差钱,纯粹走理想、玩情怀,也能推出不错的内容。但相比之下,国内几乎没有这样的条件。”

资本从来都不是善与之辈,不会为了谁的情怀而买单。

也会有VC的热钱进入国产VR影视领域。2016年6月,Pinta获得600万天使轮融资;去年9月,他们再度宣布完成千万级Pre-A轮融资。此外,除了“家大业大”的Jaunt外,国内剩下的VR影视团队几乎没有拿到任何融资。

VR叙事类内容的探索是个漫长的过程,甚至和VR游戏向的内容相比,变现周期也只会更长。但对于“还敢”考虑VR行业投资的VC来说,需要迫切的看到成熟的商业模式以及现金流,成了眼下窗户纸难以捅破的根本原因。再加上2018年“钱荒”成了主旋律,活下去就变为摆在国产VR影视团队眼前的一道困境。

想要和国外团队一争高下的国产VR影视团队,仅仅“活下去”就需要耗掉大部分精力,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破局

“VR影视还处于很初级的阶段,一切才刚刚开始。”邵晴对界线菌说。

“刚刚开始”,意味着机会。在VR影视尚未出现马太效应之前,找到VR叙事的核心,不断探索和拓宽VR叙事的边界,就能有很大的机会从一众争渡者当中脱颖而出。

Pinta算是最好的践行者之一。《拾梦老人》到《烈山氏》, 从作品风格、制作引擎的转换,到场景优化、找到最燃的“第一场戏”,你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在寻找着些什么。6个月时间经历了3到4次大方案修改,小范围优化不计其数,雷峥蒙告诉我们,Pinta一直都在完成阶段性使命——不断摸索中,找到VR实时渲染的技术边缘,完成技术沉淀。

Jaunt则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去年10月,Jaunt中国首次将全新打造的多感官VR装置对公众开放,除了视觉和听觉外,触觉成了这次VR体验的核心。方淦告诉我们,接下来的时间Jaunt还会推出VR内容结合座椅、结合大空间等不同形态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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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楼彦昕对于《自游》这部作品还是颇为自豪。自豪感并非来自入选威尼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游》通过短短几分钟讲述了一个复杂的故事。在楼彦昕看来,以现有VR影视的积累还无法做到讲一个复杂的故事,如此来说,《自游》算是摸到了边界。

100多年来,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从窄银幕到宽银幕、从普通影片到数码影片,随着技术的不断变革,电影从创作到形式上历经数次大的变革,但实际上电影的本质始终没有发生变化,那就是讲故事。

如果说随着技术的不断革新,VR叙事的边界会随之拓宽。那么,“讲一个故事”会是VR影视的核心吗?

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一份标准答案,但至少现在有了不一样的答案。比如《Dear Angelica》。这部2017年获得艾美奖提名的VR影视作品,并没有采用传统的线性叙事结构,而是通过手绘影像的方式,讲述了女儿在给母亲写信的过程中,不断回忆母亲当年拍摄电影、与病魔做抗争等一系列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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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化故事,强化感官刺激。在以沉浸感著称的VR媒介下,有人走出了简单粗暴的另一条路。

“刚刚开始”,也意味着不确定性。不确定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都说明天很美好,后天更美好,但大多数人都会倒在明天夜里。好在,在这个C端市场不景气的行业里,B端市场却向来需求旺盛,这也为不少团队指明了另一条活路。简单粗暴,但也行之有效。

To B or not to B,这是摆在不少想要活下去的VR厂商眼下的一大难题。

对于两度拿到融资的Pinta来说,活下去还不算一件火烧眉毛的事。但Pinta在商业道路上的探索成了VR影视行业目前最经典的案例——12分钟的《拾梦老人》通过场景植入,涵盖了24个SKU,22个品类的产品;而《烈山氏》则通过品牌合作,打开了京东和支付宝的入口。

这些占据了Pinta收入来源的绝对比重,但在雷峥蒙看来这是不科学的,核心在于产业链不健全,“一般来说,文化作品主要的商业化模式包括版权、商业合作以及授权衍生三部分,这其中成熟产业最大的收入来自于版权。但目前的VR行业,版权市场成长速度慢,未来很长时间也难以发生太大改变。”

对于楼彦昕来说,和短时间内的商业变现相比,为VR叙事内容找到更多好的作品和更广阔的受众显然是更重要的事。所以有了Sandbox Show,以及到今年成为“正规军”的2018青岛国际VR影像周。当然,市场越大未来VR影视的机会也就越大。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楼彦昕对未来的一次布局。

相比之下,“连办婚宴酒席的钱都拿来做研发”的魏唐科技,就需要考虑更现实一点的问题。邵晴告诉我们,除了以原创内容研发为主外,魏唐目前还会接一些B端的项目,一切只为了有更良好的创作环境。

但他们清楚的知道,出来创业的初衷,绝对不是为了活下去。

突围

相比活下来,走出去显然是个更大的命题。

1988年皮克斯从siggraph起航,最终进入奥斯卡开启了自己的黄金时代,成了不少动画/影视团队纷纷效仿的对象。这也是雷峥蒙为什么会选择电影节驱动的发行模式——从某种程度来说,《拾梦老人》的影响力来源并非在作品发行本身,而是入选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VR现在的市场基本是面向全球的,国内反而消化不掉。”雷峥蒙告诉界线菌,《拾梦老人》到最后发行了10多个国家和地区,最关键的原因在于:看起来很大的中国市场,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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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更大的市场往往意味着更多的竞争者,想要从中脱颖而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期许未来的道路上,人们往往更容易看到其最大潜力,而低估到达未来的难度。方淦告诉界线菌,“VR行业拿到利的难度比较大,拿到名相对容易一些。”但实际上,从0到1的过程是团队快速闯出名气的黄金时期,而从1到100的漫漫征程中,需要运气、实力,也需要拿出一些差异化的东西。

对于VR影视来说,差异化来自于题材、风格、叙事方式,也来自于地域。所以“中国风”,成了国内VR影视团队不约而同做出的选择。

Sandman在《自游》和《地三仙》后,将会推出一部具有中国风元素的作品《太极》;Pinta的《烈山氏》,讲述的是神农尝百草的故事;魏唐陆敏在创投会现场表示,下一部作品将会以水墨画的形式表现同样具有浓烈中国文化的诗词。

在雷峥蒙看来,既然选择了最顶尖的科技平台,并且能在最高舞台上和来自全球的团队一较高低,就应该展现更中国风的东西,这是“流淌在自己血液里的东西,冥冥中有一种自豪感”。

而楼彦昕告诉我们,国内VR影视团队内心往往会对中国风题材的内容有格外的好感,但中国风的内容实际上并不容易做,所以大家都会选择在技术、能力各方面把控能力更强的时候,再去挑战类似的项目。

这也就延伸出另外一个问题,想要打造一个有把控能力的团队,人才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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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彦昕看来,人才的缺失成了目前VR影视行业最为严峻的问题:“目前VR影视的人员主要来源于传统游戏和影视行业,但往往需要很长周期的学习成本和学习曲线。限于VR独特属性,反倒是游戏行业转型学习成本较低。因为不是简单教一教就好,有摸索经验的人很少,能系统化传送给后边更是很难。”

去年5月,Jaunt中国与北京电影学院数字媒体学院宣布共同成立VR影视联合实验室。这是国内首个针对VR内容创作的孵化器,旨在通过对VR影视制作方法论的探索,培养学生运用VR叙事和制作的能力。方淦告诉我们,Jaunt希望能够培养更多的年轻人,“期望年轻一代在做创意内容时能同时兼顾电影和VR影视”。

这些,都将成为VR影视后续有力的后备军。

Pinta则是开始尝试在内部创造良好的氛围和系统化的制作流程,“我们把VR影视的创作和制作流程按照传统动画电影和游戏引擎来切割,在流程pipeline上做了更多的规范化、工具化的处理,使得上下游的配合更加紧密和规范。更重要的其实还是让团队成为一个学习型团队,上下游交叉学习让设计师懂游戏引擎,游戏引擎工程师也懂maya,很重要。”

2018年,妄图“捞一笔快钱就走”的PPT公司正在逐步消失,而余下的大部队正在奋起突围,以期有朝一日逐渐打开新局面。

但如同电影行业一般,从《工厂大门》到《爵士歌王》到《波坦金战舰》再到《阿凡达》,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开创了什么。

这个行业需要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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